最後一抹夕陽隱入地平線，那群大學生開起營火晚會，於是他們也被拉過去湊熱鬧</p>

報悅容其實是一個很會帶團康、炒熱氣氛的人，甜甜的笑容很有渲染力，是個讓人很舒心的女孩</p>

他單手支著下顎，看她與負責人一搭一唱，很快氣氛便熱絡起來</p>

晚會的活動流程，有一半是她貢獻給負責人的，他大致看過，只要大家配合，要冷場不太容易</p>

活動一路進行到玩大風吹游戲，已經一連有幾個犧牲者為大家散播歡樂散播愛到了第六輪，反應慢半拍的龔悅容成了第六號犧牲者</p>

她一派大方的走到簽筒前，抽她該執行的指令</p>

然後，愜意的笑容消失，換上一抹窘意</p>

耙玩的人，也很敢於承擔，不會扭扭捏捏，這不是她的作風</p>

那……現在這被雷劈到的表情是怎麽一回事？</p>

離她最近的女大學生，大聲念出簽上的指令……向喜歡的人告白！</p>

這一招可是她自己想出來的，而且過往還促成過幾對暧昧中的佳偶她這樣，算不算自食其果？</p>

她看了看左邊、又看了看右邊，再看看天空、望望地板……</p>

“不要掙紮了，快點，勇敢地、大聲地說出來！你是英雄！”</p>

一旁被迫害過的人，開始鼓噪</p>

到底玩游戲跟英雄有什麽關系啦……她好尷尬，怎會剛好抽到這個？！</p>

再看一次左邊、右邊；天空、地板，然後……跑到他面前</p>

蚌人造業個人擔</p>

他正想說……我沒打算替你解圍</p>

她突然便深吸了口氣，大聲喊出來“楊仲齊，我喜歡你！”</p>

好熱血，好青春</p>

但……她快中風了吧？她還記得要呼吸嗎？</p>

那臉，紅得像番石榴，定定地，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</p>

每個人，都有告白的權利，對吧？眼裏看著一個又一個女孩子，喜歡了，都敢於向他表示，那，為麽麽就只有她不可以？</p>

不見得一定要有什麽結果，但至少有個機會，能夠認認真真對他說出心意，就像，那些女孩一樣</p>

他挑挑眉，從容回應“十裏外都聽到了你是抽到大聲公指令？”</p>

“啊！”她說太大聲了嗎？很沒情調嗎？很失敗是不是？</p>

她有些慌亂地思索，加上有人在起哄……難怪請你幫我傳話約他，你都不肯，原來是監守自盜……她一臉傻楞，反應不過來</p>

那呆萌樣，讓他一時不察笑出聲來，伸手拉了她坐到身旁</p>

二十歲的大女孩，面容仍帶些稚女敕，她膚質很好，白皙柔軟，臉紅時特別明顯，她很嫌棄自己的嬰兒肥臉蛋，就算不肥也會因為圓潤的臉而產生錯覺</p>

不過，他倒不覺得難看，清甜水女敕，挺耐看</p>

她真的不是什麽絕世美人，但，意外地很順他的眼</p>

而，他還真的很手賤地伸出去捏了蘋果臉一把——手感也不錯</p>

“你幹麽啦！”她含糊不清地低噥，卻也沒閃躲，乖乖任他捏，任他玩</p>

力道不重，其實不會痛，她只是覺得……在她告白完以後，他做這種小動作，很有調情意味，都不怕她誤會嗎？</p>

他趁著旁人沒註意，拉了她的手，悄悄開溜</p>

“要去哪兒？”</p>

“沒，四處走走”</p>

然後，真的就只是散散步，閑嗑牙，沒別的</p>

但——他手忘了放開耶</p>

她猶豫了一下，不知該不該提醒他最後心底的小惡魔戰勝，假裝她也忘記，偷偷回握住</p>

他說，剛剛那種團康活動，對他而言太青春了，很不習慣</p>

她問他：“不然你以前的校園活動都做什麽？”</p>

讀書、考試、拚學位一心只想快點完成學業，好幫爺爺的忙，寒暑假也都是在公司實習，很少有玩樂的心思</p>

小時候，一般孩子看的兒童讀物，他一本都沒看過，他床頭邊放的永遠是爺爺在看的各種公司文件</p>

十歲，他已經能獨自看懂公司的財報</p>

“可憐的孩子”她說“所以你都沒有叛逆期？”</p>

“有啊現在不就是？這輩子沒這麽放縱頹廢過，家裏八成急得快上吊，巴不得爺爺氣到從墳墓裏跳出來痛罵我一頓”他半自嘲地道</p>

“您老高齡？”</p>

“二十四”他愉快低笑</p>

“切！”都幾歲了還在學人家搞叛逆，而且還搞得很半吊子</p>

嘴裏說是要耍任性，但還不是忍不住傍家裏捎了訊息，告知一切安好，沒真讓家人急壞，了不起算離家旅行而已，算什麽叛逆？</p>

“這叫放縱頹廢？一輩子沒幹過壞事的乖寶寶，你該去看看那些三天兩頭到警局保小孩的父母，數數他們頭上白發有多少會讓家人擔心的事，你一輩子也做不出來”</p>

“你不相信我敢？”</p>

她笑了笑，不答</p>

“……”他被瞧得很扁</p>

她不知道，那些話會改變她的一生，如果早知道——如果早知道，她不曉得自己還會不會那樣說</p>

行經湖畔，看見前方的腳架、打光板，一群人圍在那裏</p>

“有人在夜拍？”這裏的湖畔小屋，夜景很美，星光迤邐，情侶談心、偶像劇常挑這裏拍攝，有時還會撞見幾對激情難耐的愛侶做某些好事</p>

“喔，就有一對新人在這裏拍婚紗，我下午回來的時候有看到”她答他停步，回望她“你說，婚姻究竟是怎麽一回事？為什麽兩個不相幹的人，</p>

會願意綁在一起一輩子，萬一將來膩了、倦了、後悔了，怎麽辦？”一輩子，光想就好長、好久</p>

“哪有怎麽辦？最壞的結果，就是發現選擇錯了，然後分開而已，你這一輩子，難道都沒有做過錯誤的選擇嗎？很多事情，在當下只是感覺對了，很想跟這個人在一起而已你這個人，就是想太多、想太遠，才會那麽不快樂，人生其實沒有那麽覆雜”</p>

“是嗎……”他沈吟</p>

當下的感覺對了，就可以？</p>

那如果，他現在看眼前這個人，很對眼呢？</p>

“你說，我不敢做出太瘋狂的事？你錯了，我敢”他頓了頓，丟出一記震撼彈“龔悅容，你敢不敢嫁給我？”</p>

“啊？”</p>

“現在”他補上一句</p>

“你瘋了！”</p>

“也許吧那你奉不奉陪？”</p>

“……”她發現，他是認真的，眼底沒有一絲玩笑意味</p>

她應該要拒絕，然後啐他一句……神經病，誰要跟你一起瘋！</p>

“……現在是半夜”她聽見自己蚊蚋般的低嚅</p>

“前面有文具店，買得到結婚證書”結婚，不就那麽簡單一件事嗎？一紙婚書，名一簽就成了</p>

他聽她的，不想太多，生平頭一回，真正的放縱，與自我</p>

於是，兩人還真的手牽著手，到附近書局買了婚書，然後，跑去跟那對拍婚紗的新人說：“恭喜你們，也請你們祝福我，幫我們簽個名，可以嗎？”</p>

那對新人超訝異的，但是驚訝過後，還是很大方的給予祝福，連攝影師都來參一腳，畢竟是喜事，沾沾喜氣也是好的</p>

從主婚人、證婚人，到介紹人，一應俱全</p>

他們還買了幾手啤酒、以及兩大包的鹵味給大家當消夜，大家吃吃喝喝、請客請一請、啤酒幹一幹，熱鬧了一陣，宴客程序完成</p>

她看著新出爐的結婚證書，上頭還有她剛簽好的名字，腦袋暈乎乎的</p>

不是……才告白而已嗎？是怎麽走到這個階段的？</p>

他淺笑，左手在她失焦的眼前揮了揮“嗨，楊太太，請多指教”</p>

喔，對，還有，他左手，跟她右手無名指上的銀戒，也是剛剛跟附近的小販買的，不貴，就很普遍的情人對戒，一千元有找</p>

“回家了”他牽起她的手，說起回家，那麽自然</p>

他們，真的會有共同的家嗎？</p>

前方，“築緣居”的木刻招牌在望，穿過小徑，檐下點了盞暈黃燈光，木質地板有些老舊，每每踩上去，在寂靜夜裏發出的咿呀聲特別明顯，像在告知屋內的人，夜歸人的到來——</p>

“龔小容，你玩野了是吧！現在才回來——”婆婆人未到，聲先到</p>

門一開，看到婆婆，想起她早先的告誡，她心虛地掙開他的手，而後，婆婆上前來，一把擰住她的耳</p>

其實不痛，就做做樣子而已</p>

婆婆很悍，管她很嚴，那是外界的形象，其實她知道，婆婆心裏很疼她</p>

她被婆婆拉著進屋，悄悄回眸看了他一眼</p>

暈柔燈光下，男人微笑站在那兒，靜望著她，眸光溫謐一如這晚的夜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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